10月4日，自民党新总裁岸田文雄当选为日本国新首相。上任伊始，岸田就提出“日式新资本主义构想”，引起国内外高度关注。据岸田的说明，日式新资本主义重视分配、重视劳动者、重视政府作用，与重视增长、重视资本、信奉市场自由竞争的新自由主义有很大差异。

新自由主义不仅是当今美英式资本主义的标签，也是过去20年日本历届自民党内阁经济政策的基本理念。2001-2005年的小泉内阁起用庆应大学教授竹中平藏担任总务大臣等要职，拉开了日本全面放宽规制、推进构造改革的序幕，也为此后新自由主义主导日本经济政策定下基调。

但是，在过去20年，日本社会的收入差距出现扩大趋势。特别是2012年以后，在安倍经济学三支箭的刺激下，股价涨了2倍多，大公司和持股者获利甚厚，但工薪阶层平均工资却几乎不变。

同时，近年日本的GDP增长率虽有改善，但始终未超2%。原因之一是：寿命延长带来养老所需费用不断上升，而工薪阶层收入不增，迫使国民抑制消费，制约经济增长。

在上述背景下，岸田认为，日本应告别新自由主义，构建符合国情的新资本主义。他在10月8日的施政演说（约6900字）中，用2824字解说其经济政策。主要观点如下：

1.目前宏观经济运行的最重要任务是摆脱通货紧缩。将继续推进宽松金融政策、积极财政政策和经济增长战略。在此基础上，目标是实现日式新资本主义。

2. 新自由主义政策导致贫富阶层间的对立。只有公平分配增长的果实，才能实现进一步的增长。重要的是“增长和分配的良性循环”，增长战略和分配战略是实现新资本主义的两个轮子。

3.增长战略有4大支柱。第一个是实现科技立国，将在年度内设立10万亿日元的大学基金，对尖端研究大胆投资；第二个是链接世界的“数字田园城市国家构想”，强化全国各地数字基础设施；第三个是经济安全保障，构建强韧的供应链、确保战略物资、防止技术外泄；第四个是“消除人生百年时代的不安”，通过构建人人安心的全民社保体系，促进消费。

4.分配战略也有4大支柱。第一个是增加对劳动者的所得分配；第二个是扩大中产阶层和应对少子化，增强对育儿家庭的教育、居住援助；第三个是增加在防疫和应对少子老龄化最前线工作的护理、保育人员收入；第四个是增强财政对科技振兴、经济安全保障、重要基础设施建设、和地方振兴的支持。

岸田在演说中用谚语强调：要想走得很快就一个人走，要想走得远大家应一起走，颇有鼓动力。但是，他的新资本主义构想存在以下问题。

首先，日本近年出现收入差距扩大，确是事实。但与美国和东亚邻国横向比较的话，日本的收入差距其实相当低。最近10年，日本高端人才薪资水准与美国同行的差距越来越大，而且正在被东亚邻国赶超。与国内收入差距问题相比，日本在全球人才竞争中的劣势更应引起重视。

其次，近年日本经济增长并未有显著起色，蛋糕没有增大便强调分配，时机欠成熟。特别是，他在竞选时主张的提高高收入者金融所得税设想，不仅引起投资者的不安，也不利于日本借助金融市场培育有投资风险的新兴科技产业。

此外，在严厉批判新自由主义的同时，为了答谢安倍前首相等党内大佬在总裁竞选中的后期支持，岸田又表示要继续推进安倍经济学的三支箭，显得相互矛盾和言不由衷。

尽管岸田的新资本主义构思忧国忧民，但日本国民似乎并不领情。左翼政党支持者认为岸田很可能言行不一，保守政党支持者则批评其劫富济贫的构思充满社会主义色彩。

股市的反应也意外强烈。从岸田当选党总裁（9月27日）至10月6日，日经股价指数连跌8个交易日！其背后，虽有美国将调整金融宽松政策、中国恒大集团资金断链等外部原因，投资家不满岸田新政之影响显而易见。为此，10月10日岸田紧急表态：近期不会考虑提高金融所得税。

出师不利，给岸田内阁蒙上阴影。幸运的是，10月份日本每天新冠感染数奇迹般地降至几百人。疫情的突然好转，对岸田率领自民党赢得10月末的众议院大选、坐稳宝座有重大影响。

举起日式新资本主义旗帜的岸田内阁能走多远？看来既要人助，还要天助。
作者：戴二彪 系日本亚洲成长研究所副所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