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军事和经济压力近年渐增，美国是应该继续维持对台战略模糊，还是转而战略清晰？究竟何者最能有效维护台海现况和区域稳定？最近引发华府激辩，各路专家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所谓“战略模糊”，即美国在台海战争上持模糊立场，不表明会如何应对大陆“武统”；而所谓“战略清晰”，就是明确宣布美国应对台海战争的策略：大陆动武，美即派兵护台。

自中美关系正常化以来，美国始终从未公开许诺“如果大陆要武统台湾，美国就会出兵相助”，而是仅仅在1979年的一项国会法律中表示，“任何以和平手段以外的方式来决定台湾未来的举措”都将“引起美国的严重关切”。

过去几十年间，美国用“战略模糊”在台海成功建构某种微妙平衡，带来的不确定性让大陆对攻打台湾可能带来的后果有所忌惮，也让台湾当局在走向“法理台独”的道路上有所顾忌。

不过，最近一直有人在试图打破这种平衡。

去年9月，美国智库“对外关系委员会”主席哈斯开出“战略清晰”第一枪，与研究员塞克斯共同发表文章称，许多环境因素已改变，战略模糊恐无法再协助维持台海和平。美国应清楚宣示，大陆若武力“犯台”，将出兵捍卫台湾，借此降低大陆因为“失算”触发台海战争的机率。

拜登就职总统至今，要求美国抛弃“战略模糊”的声势渐长。

芝加哥全球事务委员会研究员罗伊指出，战略模糊令外界质疑美国对台海地区的承诺，压缩了美国在全球的领导地位。

美国参议院军委会空陆小组主席考腾认为，岛内“反中”情绪升高，大陆发现统一台湾的机会之窗正在缩小，紧张情势非常可能导致军事冲突；若美方清楚宣示会协防台湾，大陆会有所节制。

美军印太司令部司令戴维森4月离任前在参议院听证会上称，大陆有可能在六年内尝试武力收复台湾，美国有必要检讨战略模糊的对台政策。

两周后，戴维森的继任者阿奎利诺对参议院说，他准备与国防部长奥斯汀探讨调整对台政策的利与弊。

不过，也有不少分析认为，“直接秀底牌，不见得是好事”。

美国国家情报总监海恩斯4月底在国会听证会上表示，若美国从战略模糊走向战略清晰，大陆将视此为严重破坏稳定。

前美国在台协会台北办事处处长杨甦棣则以“东西没坏，干嘛要修”来回应呼吁美方摒弃战略模糊的声音。他说，若把事情说清楚会增加军事冲突可能，对有关方面来说都是灾难。

尽管各种分析说法不一，但白宫似乎更倾向“不宜取消模糊策略”。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4月11日受访时宣示美国对台湾的自卫能力有严肃的承诺，但针对美方是否会在大陆“武力攻台”时出兵救援的问题，他却仅表示拒绝回答“假设性问题”；到了5月2日，则坦言“美中军事冲突严重违反双方利益。”

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在5月1日提到“止战重于参战”。

美国白宫印太事务协调官坎贝尔5月4日出席线上活动时也直指，战略清晰将产生一些非常不利后果，美国不会这么做。

多位学者也都表示，本届美国政府真正抛弃“战略模糊”、走向“战略清晰”的可能性极低。

美国智库“德国马歇尔基金会”亚洲计划主任葛来仪指出，采取“战略清晰”可能会导致台湾受到攻击，而这是美国一直试图通过威慑来避免的状况。伦敦大学亚非学院曾锐生教授则认为，“战略清晰”还会导致台湾会鲁莽行事，“没有任何一位美国总统或政府可以承担得起这样做的后果。”

不过，也有学者认为，美国当前对台的“战略模糊”，其实已发挥与“战略清晰”类似的效果。

台湾世代智库执行长陈冠廷表示认同美国现在的做法，他指，美国的对策是，大陆越不遵守规范，美国对台实质支持就会越清晰，像是通过多项“友台”法案、派遣高官访台、放宽对台官方交往准则、解密里根备忘录、持续对台军售等。

“模糊并不会剥夺美方选择回应的各种可能”，陈冠廷说，反而可让美国从工具箱使用更多的创意做法来回应。

对任何一届美国政府而言，台湾都是一张牵制大陆的王牌，最理想的状态就是维持现状，利用台湾遏制大陆崛起，但台海又不发生战事。

一旦台海发生战事，美国将面临困难的战略选择。美国《时代》杂志主编、著名时事评论家法里德•扎卡里亚透露，“据报道，五角大楼已就台湾问题对中国进行了18次战棋推演，中国在每一次演习中都占据上风。”

《纽约时报》刊登专栏文章分析指，其中一个原因是地理因素。台湾距大陆约100英里，但距檀香山5000英里。在台湾岛500英里的范围内，大陆拥有39个空军基地，美国有2个。美国的“保台”任务代价将极高。

兰德公司国防研究员蒂莫西•希斯警告说，美国的伤亡“可能是惊人的”。

台海战事除了实力的比拼，还有意志的较量。中国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王毅多次强调，“一个中国原则是中美关系的政治基础，是不可逾越的红线。”中国国防部更是直言，“台独”就意味着战争，对于14亿中国人民而言，“两岸统一”是最大的“政治正确”，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相比之下，很多美国老百姓甚至指不出台湾在世界地图上的位置，台湾从来都不曾是美国的核心利益。

近年来，美台的所谓“非官方关系”已日趋官方，各种操作其实一直在掏空“一中”政策，挑战大陆的“红线”。暂时维持战略模糊路线，或可为解决问题争取空间和时间，但美国必须清醒认识到，若再继续掏空“一中”政策，维持模糊、保持现状将愈来愈难。
作者：马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