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16日，波兰和匈牙利两国对欧盟出台的7年预算提案投了否决票，认为欧盟预算侵犯了成员国的国家认同，不尊重国家主权及其法治原则。

在欧盟各国持续遭受新冠疫情重创的当下，关乎成员国未来7年的约1.8万亿欧元预算，显然非常重要。它是欧洲议会与欧盟27个成员国于11月10日达成的共识，希望藉之在新冠疫情后重建欧洲，为更绿色、更数字化、更具弹性的欧洲创造条件，以便更好地面对当下和今后的挑战。倘若通过，这将是欧盟有史以来预算最大的一揽子计划。

然而，这个预算面临流产的挑战。欧盟相关法律要求任何提案必须全票通过，才能付诸实施。波兰和匈牙利的否决，使得迫在眉睫的新冠纾困拨款无法进行。11月19日欧盟领导人举行的视频会议，同样未能解决内部危机。对于波兰和匈牙利的强硬态度，欧盟议会不乏愤怒的声音，认为这两个成员国一边大把拿走欧盟资助，一边不断放冷箭，令人沮丧。

问题是，欧盟无法不小心翼翼地面对窘局，努力以内部方式和平解决矛盾。毕竟，当英国硬脱欧步步逼近时，欧盟的未来画上了大大的问号。早有专家表示，英国脱欧不是个案，会引发黑天鹅连锁反应。在欧元危机和难民潮的打击下，希腊、意大利和西班牙等国对欧盟都颇有微词。倘若东欧成员国离心离德，欧盟恐会噩梦成真，面临的分崩离析，或成避之不及的残酷现实。

自2004年起，欧盟怀揣理想，将联盟大面积东扩，希望全欧洲同心同德，营造一个温暖而强健的大家庭。对于欧盟，不少东欧国家兴高采烈地投怀送抱，然而加入后，其中一些却不断“作梗”，对欧盟政策心怀芥蒂，持狐疑或不合作态度。加入欧盟以来，包括波兰和匈牙利在内的一些东欧国家，相继获得了数十亿欧元的财政援助，申根协议更是让公民们自由流动和求职。但这些成员国似乎不大与欧盟“同甘苦、共患难”，每每一触即发，认为欧盟干涉了他们的国家主权。可以说，东欧成员国对欧盟的归属感，普遍不够强烈，而波兰和匈牙利尤为欧盟心病。之前对难民额度的摊派，如今对欧盟预算的通过，这两个国家都是欧盟前行的路障。

1.8万亿欧元的欧盟预算中，包含7500亿欧元的新冠 “恢复基金”。倘若这部分基金不能如期在明年1月份启动，那么意大利、法国、西班牙和希腊等国将极受影响。正如一位欧盟高级外交官所言，预算不能通过，将引发“严重后果”，令欧盟“陷入危机”。

欧盟的一体化过程，从上世纪50年代的煤钢共同市场，到后来的全面经济联盟和政治联盟，再到如今的税务新政，一路走来，一路壮大，也一路遭遇难题。作为经济和货币联合体，欧盟很有份量，成为抗衡美国的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但内部矛盾愈演愈烈；作为紧密合作的政治联盟，欧盟的短板更是越发轮廓清晰，尤其是东扩后。

笔者曾就欧盟东扩写过文章，认为包括波兰和匈牙利在内的东欧民族思维方式，在经历了多年的铁幕政治后，与讲求“自由、平等、博爱”的西欧截然不同。面对惨痛的历史，世事的无常，社会的变迁，东欧人更具自我保护功能和铁掌政权意识。中国人所谓“明哲保身”，东欧人大约是心领神会的。从当初在难民问题上，波兰、匈牙利和斯洛伐克等国固若金汤，自扫门前雪的闭关姿态，即可窥得一斑。

或许，历史的阴影还笼罩着东欧民族心态。拿波兰来说，面对历史之殇，尤其是二战创伤，如1939年的 “波兰战役”，波兰显然难以释怀。当年，纳粹德国和苏军入侵波兰，滥杀无辜，留下了无数耸人听闻的惨案，如卡廷森林大屠杀。80年过去了，刀光剑影恍若昨日，伤口还在滴血。此次面对欧盟预算，波兰政府认为这是欧盟对波兰政治上的奴役，让波兰受制于“欧盟官员的霸道决定”。

1993年欧盟首脑在哥本哈根开会时，提出了候选国加入欧盟的三大标准：一是政治标准，即候选国政治体制必须民主、法治、稳定、尊重人权；二是经济标准，即候选国必须有良好运行的市场经济机制；三是承担欧盟成员国所应承担的各项义务。波兰和匈牙利等成员国在民主和贪腐等问题上，颇受欧盟诟病。

12月9日，波兰和匈牙利表示胜利，说欧盟让步了。这是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场景，也是欧盟理念被稀释的开始。12月11日，在欧盟环保新能源政策会议上，波兰又开始设置障碍，表示若要2030年实现温室气体减排55%，欧盟必须为波兰增加拨款，否则无法解决燃煤问题。欧盟，是否出现了自身免疫系统的大问题。

文：常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