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布暂停增加燃油税的计划之后，法国总统马克龙终于发表了全国讲话，针对民众的诉求公布多项改善民生的措施，随后“黄背心”运动5.0也随之“降温”。尽管对于马克龙政府出台的应对措施褒贬不一，但是在2018年12月15日这个周末，全法范围内的参与抗议示威的人数大幅下降，街头形势趋于平静。

从11月中旬开始，“黄背心”抗议示威运动已经在法国持续了一个月。这一运动起初是为抗议燃油税上涨及其所带来的油价上升，后续逐渐演变为对民众购买力不足、生活贫困，以及社会贫富差异加剧等各种现实状况不满的大规模游行示威。运动初期，抗议人群只在城区外围的高速公路自发聚集，但政府的沉默不回应激怒了“黄背心”。香榭丽舍大街上火光冲天、烟雾弹横飞的照片引来全世界的关注，反对“环保税”的行动演变成法国50年来最严重的骚乱。

“富人总统”改革遇阻

迫于三周以来愈演愈烈的“战况”，法国总理菲利普在12月4日出面宣布暂停2019年1月起上调燃油税的计划。但这一让步依旧难以平复众怒，“黄背心”继续高喊“马克龙下台”的口号。

12月7日周五晚上，记者在巴黎街头走访发现，中心歌剧院（l’Opéra）地区的商家都在闭门后忙着为橱窗钉上木板、锁上铁门。没有保护加装的店铺则把窗口的模特或展品都披上黄背心表现出“求生欲”。包括卢浮宫、埃菲尔铁塔、老佛爷百货在内的绝大部分博物馆和商场选择在周六临时性关闭，政府呼吁民众尽量留在家中。毕竟，上个周末巴黎市中心“打砸抢烧”的场面令人胆怯，连凯旋门内摆放的“马丽安娜”雕像都未能幸免。

12月10日，“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马克龙全国讲话在晚间八点钟进行，共宣布四项措施以安抚民众的不满情绪。包括领取“最低工资”的职工收入每月增加100欧元、鼓励企业发年终奖且不收税、加班费免除税费和社会分摊金，取消对月收入2000欧元以下的退休人员加税等措施。同时，马克龙强调，不会恢复征收“富人税”。

上任一年半以来，马克龙相继取消了“富人税”“住房税”，推行劳工法改革、国有铁路改革、高考制度改革等多项措施。尽管其中也遭遇了旷日持久的罢工请愿，但本着释放市场活力、重振法国经济的决心，仍以“改革派”的强硬手段顺利推动。但马克龙也因此背上了“富人总统”的标签，被指责出身精英阶层、不知穷人疾苦，不顾底层生活现状。“燃油税”被看作是他对穷人的又一次攻击。而“黄背心”运动后的发声是马克龙为改革行动首度向公众“低头”。这一导火索点燃的是大众阶层“不满意一切”的系列问题。

尽管万众瞩目的讲话只有13分钟，但当天的电视直播共有2306万人收看，超过了世界杯决赛时的观看人数，足见民众对于总统如何应对社会危机的关切。一部分民众认为，马克龙的改革措施对提高低收入人群购买力的诉求给出了具体回应。这代表了抗议行动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不过《费加罗报》在讲话后进行的一项17万人参与的网络投票显示，55％的人并没有被马克龙的讲话说服。很多坚守前线的“黄背心”对回应内容并不满意。在他们看来，执行这些措施难以惠及所有低收入的中产家庭，改善贫困生活的实际效果微乎其微。“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办法更不能彻底改革法国“层层盘剥”的税收公式，只会继续拉大贫富差距。

以环保主义之名加征的“燃油税”非但没能缓解财政困难，反而为给这一系列补偿措施“买单”，法国政府预计公共财政将增加100亿欧元的负担，同时会导致明年财政赤字率高于3%，超出了预期。法国经济部长勒梅尔也表示，法国经济因“黄背心”运动遭到重创。

按照惯例，圣诞节前一个月是零售业一年中冲刺业绩的黄金时期。尽管巴黎街道的圣诞彩灯照常点亮，但“黄背心”的数周游行和商家周末被迫关店，已导致零售业收入急跌，损失或超10亿欧元。法国央行也将今年第四季度法国的GDP增长率从0.4%下调至0.2%。

自2018年12月以来，马克龙的支持率已经下跌至23％。法国媒体认为，“黄背心”运动作为马克龙上任以来的转折点，可能威胁其执政前景。根据l\’Ifop民调公司的最新调查，极右派领袖勒庞在目前当选总统的支持率已经超过马克龙。前者在“黄背心”运动中极力主张解散议会，提前进行总统选举。

圣诞彩灯照常点亮

阴雨濛濛中，巴黎市内平静的结束了第五轮“黄背心”运动。全国境内示威游行人数相比上周减少了一半，仅66000人。但值得注意的是，“黄背心”的主张从“增加可支配收入”“提高购买力”的经济问题加入了更多“社会资源平等分配”“公民倡议公投”等对民主制度的诉求，希望在公共事务中获得更多发言权，甚至要求改变法国现行政治体制。

法国媒体针对 “黄背心”的分析讨论仍在继续，但普遍观点认为，运动进入到后期，应以理性对话来解决问题。马克龙在全国讲话中也提出，各地将就环保、税收、公共服务等议题进行全民商讨，从而达成治理共识。这一行动预计从2019年3月起启动。

巴黎冬天阴冷的天气让人提不起兴致。也许是斯特拉斯堡发生的枪击案分散了公众的注意，也许是游行的人们真的疲惫倦怠了，也许是圣诞节的到来冲淡了愤怒的心情，持续近一个月的“黄背心”街头抗议运动趋于平静，但是其所带给法国社会的震荡还并未真正结束。
本刊特约记者步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