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纪委打虎，新年不停步。1月4日，山东省副省长季缃绮落马；不到两星期后，17日，中纪委公布江西省副省长李贻煌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审查。

这两个人有许多共同之处，在2013年1月，同时从本省重点国有企业一把手，直接升任副省长；5年过后，又同时在2018年1月，接踵落马。

在省级层面，副省长多由市委书记或者资深厅局长提任，抑或由中央部委空降。省属国企的董事长、总经理，虽然级别也是正厅级，与市委书记、厅长等平级，但由于一般缺乏地方党政施政经验，故而通常先调任市委书记或厅长历练之后再晋升。由企业老板直接提拔升任副省长的例子并不多。

商而优则仕七之六人已落马

从2008年至2013年，即十七大之后至十八大闭幕后，全国范围内，由省属国企一把手提拔为副省长的，仅有7人。而更值得关注的，7人中目前已有6人落马。

2008年1月，香港津联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任学锋，升任天津市副市长；同月，太原钢铁集团董事长陈川平，升任山西省副省长。2011年1月，河南煤业化工集团董事长陈雪枫，升任河南省副省长；同月，山西潞安矿业集团董事长任润厚，升任山西省副省长。2011年5月，酒泉钢铁集团董事长虞海燕，升任甘肃省副省长。2013年1月，江西铜业集团董事长李贻煌、山东省商业集团总公司董事长季缃绮，分别升任本省副省长。

在十八大之后迄今的反腐风暴中，除了任学锋之外，其馀6人已经相继因违纪被查。唯有任学锋步步受重用，由天津市副市长历任广东省委常委、广州市委书记、省委副书记，并且连任十八届、十九届中央候补委员。

在山西的塌方式腐败中，两位前国企老总都没有逃脱。2014年8月23日，时任山西省委常委、太原市委书记陈川平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组织调查；2016年12月20日，江苏省徐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国有公司人员滥用职权罪，判处陈川平有期徒刑六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三十万元。

陈川平落马后6天，2014年8月29日，山西省副省长任润厚落马，但仅仅过了一个月，任润厚于9月30日因病死亡；2017年7月25日，江苏省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任润厚受贿、贪污、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违法所得没收申请一案公开宣判，没收任润厚违法所得人民币1296万元、港币43万元、美元104万元、欧元21万元、加元1万元及孳息，以及物品135件，上缴国库。

2016年1月16日，时任河南省委常委、洛阳市委书记陈雪枫落马。2017年5月31日，湖北省荆州市对陈雪枫受贿、贪污、国有公司人员滥用职权一案，数罪并罚，判决其无期徒刑，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2017年1月11日，时任甘肃省委常委、副省长虞海燕落马，6月4日被双开，移送司法。而今，连续第3年的1月，再有季缃绮、李贻煌两位国企老板转任副省长的高官落马。

支柱型国企财大气粗

这些国企高官之所以得以直升高位，首先源于其所在企业在省内举足轻重的重要地位，大多数是煤炭、钢铁、冶金等支柱型重化工业。如任润厚所在的潞安集团，是山西七大煤企之一，目前已是世界五百强企业。山西是中国最大的煤炭基地，全省前七大企业全部是煤炭企业，而第八位就是陈川平曾执掌的太原钢铁，太钢的品牌是不锈钢，在世界都居于领军地位。

李贻煌所在的江西铜业，是江西全省最大的企业，2016年总营业收入近2000亿元，在全国五百强中排名第29位。而虞海燕主政的酒泉钢铁，则是甘肃省第二大企业。这种特大型企业，一直是当地的经济支柱。江西鹰潭市和甘肃嘉峪关市，当年之所以设市，即主要为江铜、酒钢服务。陈雪枫所在的河南煤化工集团，2013年与义马集团合併组建河南能源集团，也是该省最大的企业。陈雪枫在义马、煤化工两大企业都担任过要职。

这种龙头国企，不仅在经济上与全省经济息息相关，且具有重要的政治影响力。这批高官中不少人在担任副省长之前，整个工作生涯都在同一家企业，深耕多年，树大根深。如陈川平从1982年至2008年，在太钢工作了26年，从技术员、工段长、副厂长、厂长、处长、副总经理、常务副总经理、总经理直到董事长，一步一个台阶。陈雪枫也是从煤矿一线技术员逐级升到董事长。

由国企升任省领导后，几人还再受重用。陈川平、虞海燕、陈雪枫担任副省长后不久，都跻身省委常委，又都分别兼任太原、兰州、洛阳等本省中心城市的市委书记。

由于国企的特殊性，其一把手本身既拥有与市委书记、市长、厅长等同等的政治级别和政治待遇，而又直接支配掌握数以百亿、千亿量级的国有资产，可谓财大气粗。在中纪委对陈雪枫的查处通报中就批评其“严重违反组织纪律，为谋求职务升迁在民主推荐中拉票，篡改年龄”，足见其以金钱开道，为自己谋取乌纱帽。

作为国企一把手，陈雪枫涉及的经济犯罪尤为恶劣。他利用担任永城煤电集团总经理、董事长、河南煤业化工集团董事长、河南省副省长等职务上的便利，为相关单位和个人在煤矿机械销售、煤炭经营、工程承揽、职务晋升等事项上谋取利益，直接或通过特定关系人非法收受相关单位和个人给予的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1.25亿馀元。2004年至2011年，陈雪枫作为国企一把手，违反相关规定，滥用职权，在国有企业增资扩股中，擅自决定不对相关资产进行评估,在股权收购中，擅自决定收购项目、收购价格，造成国有公司重大损失高达2.24亿馀元。因此，陈雪枫被判处无期徒刑，在这几位落马官员中，被判处的刑罚最重。

另外，这批落马官员普遍存在利用职权为亲属经营活动谋利，收受贿赂，在干部选拔任用中收受礼品礼金等行为。季缃绮则有一个特殊癖好，“学瘾”犯滥。看其简历，从1978年到2010年，先后毕业于青岛商业学校、山东财贸职工业馀专科学校、山东省委党校业馀本科班、南开大学现代远程教育学院工商管理专业本科、南开大学国际商学院高级管理人员工商管理硕士、天津大学管理学院管理科学与工程专业管理学博士……32年读了6个学校，从一个中专生变成博士。虽然官场假博士并不鲜见，但像季缃绮这样的“注水量”也实属罕见。

虞海燕的落马还带“红”了另外一个人。2017年6月9日，按中纪委要求，甘肃省纪委对兰州市委原副秘书长金晋哲严重违纪问题进行了立案审查。由中纪委下令调查一个处级干部，并不多见。

金晋哲是虞海燕的秘书。在虞海燕担任酒泉钢铁董事长时，金晋哲担任酒钢董事会战略投资委员会项目前期管理办公室副主任。及至虞海燕升任副省长、省委常委、兰州市委书记，金晋哲也水涨船高，调任兰州市委副秘书长。中纪委对虞海燕的审查通报的第一条即是“严重违反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组织纪律，毫无党性原则和组织观念，搞团团伙伙，培植私人势力”。

中纪委机关报《中国纪检监察报》今年1月19日刊文《做党的好干部，莫当谁的“家臣”》，当中披露，金晋哲是虞海燕的“心腹”。在虞海燕担任兰州市委书记期间，金晋哲竟要求其分管的督查室年轻干部学习虞海燕和自己的讲话，写出学习心得汇报，甚至还编印成册。金晋哲要求年轻干部忠于虞海燕和自己，并按每个人的忠诚度予以不同程度的使用提拔。文章批评，“金晋哲们”错把依附领导当作效忠组织，“小圈子”就成了利益网，同志关系就变为“座主家臣”，终因搞团团伙伙、拉帮结派而被查处。

严查政治经济问题交织的腐败

1月11日至13日召开的十九届中纪委二次全会，部署了2018年的反腐工作。全会指出，要巩固发展反腐败斗争压倒性态势，坚持受贿行贿一起查,聚焦十八大以来不收敛、不收手的领导干部,重点查处政治问题和经济问题相互交织形成利益集团的腐败案件，着力解决选人用人、审批监管、资源开发、金融信贷等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的腐败问题。

作为由国企老总升任副省长的陈川平、陈雪枫、任润厚、虞海燕、李贻煌、季缃绮等人，身上都存在著政治问题和经济问题交织的腐败情况，权钱交易，以钱揽权，用权敛财。

十九届中纪委从2017年10月履新以来，已经查处了辽宁省副省长刘强、原中宣部副部长兼中央网信办主任鲁炜、河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张杰辉、陕西省副省长冯新柱、山东省副省长季缃绮、江西省副省长李贻煌。论数量，已超过了5年前十八大闭幕后同期查处的腐败高官的数量。重拳打虎，依然在路上。
文：马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