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敏感话题被引爆，有偶然的因素，也有更深层次的必然原因。2016年上半年，天津财经大学教授李炜光组建了一个课题组，通过对一百多个企业样本的调研得出一个结论：企业的实际税费负担率约40%，大部分企业利润率都不到10%，很多企业不堪重负倒闭。李教授将40%的税费负担称为“死亡税率”，认为这是中国经济持续低迷的一个真实原因。

李教授大概在2016年11月左右公布了自己的调研结果。对于这个结果以及死亡税率的提法，有媒体和专家引用并评论，但并没有引起很大的轰动效应。

直到2016年12月17日，这个话题突然被引爆。

引爆这个话题的，是一个比李炜光名气大得多的人，中央党校教授周天勇；放大这个话题的，是凤凰网；还有一个人被拉进了这个话题，使这个话题產生了更大的轰动效应，这个人就是知名企业家、玻璃大王曹德旺。

2016年12月17日，全国工商联主管主办的中华工商时报举办年会，周天勇应邀发表演讲。因为台下坐的全是民营企业家，所以周教授的讲话火力全开，一点也不客气。他引用了李炜光教授死亡税率的说法，并直言现在还死守制造业的企业家“都是傻子”。

敏感的凤凰网记者抓住了周天勇演讲中的精髓，年会刚结束，一篇题为“必须解决死亡税率问题，否则企业全跑了”的稿子就被挂在网上，并迅速流传。

然后，有好事者发现，果然有企业家跑了，而且，这个企业家竟然还是一个慈善家：玻璃大王曹德旺，他跑到美国建厂了。

于是，曹德旺就被拉进了这个关于死亡税率的风波中。知名学者郑永年于2016年8月16日发表在新加坡联合早报上的一篇题为《中国的意识形态经济学》的文章，被微信公号的编辑换了一个《曹德旺们为什么“跑”》的题目，于12月19日发了出来，一时间传遍网络。

直到记者的电话打进来，曹德旺大概还处在莫名其妙的惊诧中。“你说说，我什么时候跑了？我在美国建厂20年前开始。这几年美国投资的同时，配合美国的战略，在美国项目开通的时候，我在天津的项目也开通。我在苏州工业园区刚刚拿了一块地。”

曹德旺也抱怨过国内的营商环境，认为税负太高。他说，“难道我一定要把形势说得一派大好，大家才开心？”“（我）只是为了提醒政府，也提醒企业家，提醒大家危机感，告诉大家要小心。”

死亡税率风波发酵没几天，来自政府系统的专家学者的反击文章开始出现。这些文章戴着政府部门研究机构的帽子，数据详实、论证充分，摆明了要将死亡税率的提法打倒在地。

当记者找到资讯的源头李炜光教授时，他不但没有反驳对立方的意见，反而摆出了收山的架势。他坦承，财税的背后是政治，要弄清这个问题面临很大风险。

“我就是捅了马蜂窝。”“以后就撤了，什么也不说了。”李炜光如是说。

本刊记者：王义伟

来源：《东方财经》2017年2-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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