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贸易是两国关系的重要经济基础，也是两国关系的晴雨表。在2020-2022年这三年间，尽管受到新冠疫情的冲击，由于中国对感染扩散的严格控制和生产活动的较早恢复，中国对外贸易总额和中日两国间贸易额反而逆势上升。在疫情平息后的2023年，大多研究机构曾预测中日贸易会进一步扩大。

然而，2023年夏，身背巨额债务的中国房地产巨头恒大集团经营破产，给房地产行业全体的信用和信心恢复带来重大打击。由于中国城市财政高度依赖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房地产行业的低迷显著影响了城市财政和地方公共投资，对占中国GDP 40%左右的固定资产投资扩张亮起了黄灯。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2023年中国GDP增长率为5.2%。虽高于2022年的增长率（3.0%），但经济实态与人们期待的强劲反弹有较大距离。与此同时，2023年中美关系依然紧张，美国及其盟国（包括日本）在高科技产品方面（半导体芯片等信息通讯关联产品）对华贸易规制继续加强。此外，8月份，东京电力公司将福岛第一核电站储存的核污水稀释处理后开始了海洋排放。针对这一举动，中国海关于8月24日起全面停止了对日本水产品的进口，中国国民的对日感情也显著恶化。

上述经济和政治因素对2023年中日贸易产生了相当大的负面影响。日本财务省贸易统计显示，2023年1-11月日本对华进出口额和商品结构上发生了以下变化：

（1）与2022年同期相比，2023年（1-11月）日本对华出口额和进口额双双下降。其中，从中国（大陆）的进口额下降1.9％，对中国大陆出口额下降8.8％，对中国大陆和香港的合计出口额下降6.9％。

（2）日本对华（大陆+香港）出口商品中，机械和运输设备（电气机械、一般机械、运输设备等）、化学产品、原材料产品（钢铁等）常年位居前三。然而，2023年1-11月，这三大类商品对华出口额均比去年同期大幅减少（分别下降8.4%、5.5%、12.8%）。这些商品的对华出口下降主要是由于中国经济增长放缓，也受到美国及其盟国加强对华高科技产品贸易规制的影响。比如：包含通信领域高科技产品的电气机械的出口下降率（11.5%）要高于机械和运输设备总体下降率（8.4%）。此外，与去年同期相比，三大类商品之外的其他商品出口额也大多下滑。其中，（包括水产品在内的）食品类对中国大陆出口额下降 22.9%，对中国大陆和香港出口合计额下降10.9%。

（3）日本对华（大陆）进口商品中，机械和运输设备、杂货、原材料产品、化学产品、食品类位居前五类。2023年1-11月，机械和运输设备和食品类的进口额比2022年同期略有增加（分别增长0.2%和2.0%），杂货进口额略有减少（下降0.5%），原材料产品和化学产品进口额则大幅减少（分别下降8.2%和14.3%）。

值得注意的是，日本各地对华进出口商品结构不同，2023年的增长表现也有差异。全日本共有九大海关，各海关的中日贸易有以下特征：

（1）出口方面，除了冲绳以外，所有海关在2023年1-11月的对华（大陆和香港）出口额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其中，出口额最高的三大海关（东京、大阪、名古屋）的对华出口额比2022年同期分别减少1150亿日元、4157亿日元、5274亿日元，下降率分别为1.8%、10.1%、15.6%。其他六海关中，以水产物出口为主的（北海道）函馆海关的对华出口额，比去年同期下降38.3%，降幅最大。

（2）进口方面，九大海关中，七个海关在2023年1-11月的对华（大陆）进口额超过了去年同期进口额。但是，与去年同期相比，对华进口额最高的两大海关（东京和大阪）分别下降了4.2%和5.6%，导致九海关合计对华进口额下降了1.9%。

（3）与去年同期相比，贸易规模最小但离中国最近的冲绳海关对华出口额和进口额均大幅增长（达75.0%和39.7%）。

2023年的中日贸易表现略显意外。其背后有中国经济增长放缓、美国及其盟国强化对华高科技产品贸易规制、中国禁止进口日本水产品等因素。这些因素都不太可能短期消失，因此对2024年的中日贸易仍将产生影响。

但是，尽管中国经济增长放缓，其增长率仍然超过所有发达国家。同时，随着中国转向重视内需扩大的增长战略，中国在保持最大【世界工厂】地位的同时，也必将成为全球最大的消费市场国。从长远看，由于人口减少的影响，日本从中国的进口今后可能难以持续增长，但是日本对中国的出口仍将保持扩大趋势。
作者：戴二彪 日本亚洲成长研究所所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