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币—人民币双柜台模式”将于6月19日面世，即港股不再限于港元买卖，这亦不同早前的双币双股，而是可以人民币买入、港元卖出，反之港元买入、人民币卖出亦可。新措无疑与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相辅相承，形成良性增长循环，也可强化香港作为人民币离岸中心、资产管理中心的地位。

双币操作复杂 新措化繁为简

那么，“双币单股”既如此之好，为何磋跎至今？因为，背后涉及复杂的技术以至法律问题，并非“买棵菜”那么简单，股市买卖背后涉及一个“自动对盘系统”：

某股某刻的买家最高仅愿入盘以10元购入，但市场内的卖家最低只有10.1元放售，结果是买卖两闲；当有人愿以10.1元抢货，又或割价至10元沽出，才会触发交易，股价并以最新成交价显示。

问题是，当改为人民币买入或沽出港股，情况便复杂得多。在订价层面，“自动对盘系统”是以港元计价，而港元兑人民币的汇率又是不断跳动，也莫说双币兑换涉及价差了，加上股市每秒升跌都跟“买棵菜”有着天壤之别，哪怕价差只涉0.01元也恐是天文数字；那么，系统又该怎样作出准确、有效的配对？

至于交易方面，也别忽视一点：“买棵菜”是双方同意以不同货币交换，但“自动对盘系统”呢？好像某人正以10港元放售某股，结果却套现来若干人民币；反之，以人民币买来的港股，到套现时也未必希望换成港元。另外，该股的市值又应以港元抑或人民币计算？派息又应否按股东意愿而分开港元发放或人民币发放？

双柜台的折衷聪明办法，乃引入“庄家制”，化繁为简。简言之，以上一切双币互换，均由庄家充当中间人处理，从而为人民币柜台提供流动性，和尽量减少两个柜台之间的价差。故此，上市公司须向港交所申请增设人民币柜台，并自行引入庄家，即不是所有公司都有双柜台，都支持港元与人民币的双向买卖。然而，有鉴“双柜台”前景亮丽，截至5月20日，已有23间公司申请柜台，占港股市值约四成之多；展望未来，肯定有更多股份可以双币投资，为投资者提供更多选择，也令双柜台的效益进一步扩大。

持人民币者大受惠 海外比内地更重要

新措的受惠对象有二：一是现在手持人民币，希望投资港股的人士或机构；二是现在手持港股，希望借此套现人民币的人士或机构。

谁手持人民币？直观想法，当然是内地投资者了，以后他们买卖港股，既可省却兑换港元的步骤与费用，也可避免汇率波动风险。港交所数据显示，沪港通和深港通实施的8年期间，北向方面即本港和海外投资者持有内地股票的总值，从865亿元人民币增至22000亿元人民币，南向方面的增长同样惊人，由131亿元港元增至20000亿港元，至于日均成交额，两者去年分别为约1000亿元人民币和300亿元人民币。双柜台的实施，势提供诱因令南向资金进一步增长。

不能忽视的是，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下，海外持有的人民币愈来愈多。央行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境外主体持有境内人民币股票、债券、贷款、存款等金融资产金额，合计超过10.8万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两成，其中存款占了1.5万亿元；而“沪深港通”人民币跨境收付金额合计近2万亿元，一年净流入4000余亿元，同比亦增一成半。

另外，截至今年首季，人民币在中国跨境支付和收款中所占的份额，从2010年接近零，升至破纪录的48%，这意味着愈来愈多人民币“走出去”；相对地，美元比率则由83%降至47%，即首次被人民币超过了。中东产油国正考虑接受人民币作为对内地石油出口的支付方式，而非继续使用美元，其中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的第二大产油国伊拉克，也宣布计划允许与中国的贸易直接以人民币结算，以致“人民币油元（petroyuan）”即将取代“美国油元（petrodollar）”的说法甚嚣尘上。拉美方面，4月份巴西总统访华时提出，建议国际贸易可用人民币或金砖国家货币结算，同月阿根廷亦宣布将停用美元支付从中国进口的商品，而会转采人民币结算。

国际社会对美元的信任下降，不忿美国动辄滥用美元霸权地位，来试图控制、威胁其他国家，达致武器化及长臂管理的效果；此消彼长之下，也为人民币国际化吹起东风，甚至有关注美元霸权会否即将结束。IMF数据便指，美元在全球外汇储备的占比，从2001年的73%降至最新的58%，创出28年来最低。

扩人民币投资功能 大增香港吸资魅力

人民币国际化一路顺风，但却遇到一个不轻问题：当其他地方手持大量人民币，除了进行贸易购买中国货，还有何其他投资以至储备的功能？人民币金融产品的数量与规模，远远不及美元体系强大，无疑是个极大软肋。

人民币债券市场过去诚有不错发展。香港金管局去年年报显示，本港未偿还人民币点心债余额为3000亿元，有市场分析指2025年的发行量将攀至1.2万亿至1.5万亿元；即使如此，这跟美元债券的总量还是蚊比牛比——单是中国持有的美国国债，已高约8600亿美元，即6.7万亿港元，而人民币“点心债”之谓，也充分反映每次发行量之低。

债券以外，要以人民币进行中高风险的资产配置，例如持有股票之类，由于资本管制下国际资金难以进出内地，故一直以来吸引力不大。作为内地唯一允许境外投资者参与的主要证券市场，去年底B股总市值只有300亿美元，远远低于经香港北向流入的总持股22000亿元人民币。显而易见，海外不是没有投资内地的意欲，而是过去投入无门、不得其进。

所以，“一国两制”下资金可以自由出入的香港，透过“双柜台”来丰富人民币的境外用途，让国际上持有人民币者更容易及更低成本地投资中国，为相关人民币资产带来更多元及更可观的增值机会，既是人民币国际化的未来必然，香港亦可再次扮演重要角色。

值得留意的是，“后疫情”的香港逐渐恢复通关，财政司司长陈茂波去年底的首个外访目的地乃是中东，到今年初行政长官李家超也访问中东；当中，港府是否向当地主权基金及“油王”之类，传递人民币发展相关好消息？家庭办公室也是香港最近锐意开拓的版块。众所周知，中东坐拥大量资金，世界各地都觊觎这块宝地。过去香港也曾希望拓展伊斯兰金融，不过进度却不理想；现在，受惠于天时地利人和，中东跟美国愈来愈貌合神离，美元与人民币之间又见此消彼长，配合“双柜台”的适时出台，今番中东资金会否卒之大举来港？除中东外，相信无人反对，香港透过“双柜台”进一步强化魅力，吸引更多全球各地的资金。这对强化香港作为人民币离岸中心及资产管理中心的地位，绝对是支莫大强心针。

与此同时，如前所述，“双柜台”是个双向操作，除了惠及现时持有人民币的人士或机构，还可推动更多人持有人民币及人民币国际化。

港元无疑是广泛流通国际货币之一，但国际重要性实难跟人民币相提并论，由今日到未来皆然。事实上，境内外的机构或人士，除非留在香港，否则持有港元的诱因并不太大。若然看好人民币升值前景，又或需要人民币进行其他交易，容许港股套现人民币诚是一条不错出路。

这当然有利提高香港人民币资金池，尤其是重新提振总量提升。的确，香港人民币资金池的增长面临樽颈。自2004年2月人民币业务放宽，当时在港人民币存款不足10亿元，之后几乎持续增至2014年的突破1万亿元；可惜，之后存款量开始萎缩，2016年回落至5000亿元水平，虽曾于2022年重上1万亿元的高峰，但最新只有8000亿元左右。在“双柜台”因素刺激下，香港人民币存款能否终于企稳1万亿元以上水平？

总的而言，在人民币国际化大潮下，由香港的国际金融中心充当平台，“双柜台”的前景一片亮丽，既充分发挥了“以香港所长，配合国家需要”，也令“香港好，国家好；国家好，香港更好”的良性循环更上层楼。

作者：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