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劳动力不足的窘况与出路

2023-06-19 12:14评论关闭Views: 37

xianggangyiqing

香港人口减少,劳动人口同步降低,以致各行各业都难以聘人,由医护到建造、运输皆然。输入劳工,不论高端人才,抑或基层打工仔,因而成为当务之急,问题是难免损及本地人的权益。如何是好?必先厘清,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必须解决,毕竟这严重威胁到香港的复常进度,甚而长远竞争力;于此基础上,有关方面需要想方设法,尽量趋利避害,减低负面影响。

 

“有人无工做”疫后逆转 “有工无人做”涟漪扩散

香港劳动人力减少有多严重?统计处数据显示,首季劳动人口为376.92万人,较疫前最高的399.34万人,少了22.42万人或5.6%。失业率持续改善,最新低创3.1%,即几乎全民就业,远远优于疫情最高峰时的6.7%。综合来看,无怪乎,在劳动力供应锐减、劳动力需求回升的双重作用下,市场上从“有人无工做”转至“有工无人做”。

劳动力从根本上减少,还衍生劳动力转移问题。某劳动力吃紧的行业,不得不从别的行业抢人,包括愿意付出更丰厚的薪酬待遇,所以吸引力愈低的工种,愈难挽留向上流动的人员。建造、运输等即首当其冲,如果情况继续恶化,在涟漪效应下,不排除有更多行业和工种,受累挖角潮与加薪潮而现大量人手流失。

三年疫情下,旅游业本已出现离职潮;恢复通关后,重新招聘进度落后于出游需求反弹,加上原来从业人员已在新环境安顿好,新岗位的薪酬待遇可能还更胜从前,在包括空运、陆运等因人手短缺而无法满足服务需要的前提下,无可避免会损及整体经济社会的复常,并长远影响到香港作为国际金融、航运、贸易中心的地位。香港龙头航空公司便指,预料今年底的客运运力只能够恢复到疫前七成,这不单意味许多原打算来港的商务客或一般旅客无法来港,连带机票票价也恐因供不应求而大幅上涨——现时个别热门航点的票价纵已回落,惟一些冷门的要么乘客须捱贵机票、要么根本无机可飞。

 

 

原因:人口减、出生减 青年迟毕业 婚后女不干

香港劳动力为何减少?原因是多方面的。人口减少自然是一大主因,这跟此前香港出生人数减少、疫下外来人员减少来港或索性离港、以至香港人迁往其他地方定居等有关。另外,不少人疫下退出劳动市场,也是个中重要推手。

以年龄划分,可简单看出端倪。期内劳动人口减幅最大的,乃15至24岁的群体,共减10.78万人,其次是25至29岁的6.7万,然后是30至34岁的5.4万,以及35至39岁的近4万人;不难发现,年纪愈轻,劳动人口减幅愈多。人口老化又会否累及劳动人口?出乎意料,与一般想法相反,60岁以上的劳动人口大增逾10万人。

青年劳动人口减少,乃此前出生人口减少所致,即病源并非今日之事,实为过去长期积累所致,只是恶果现在滞后浮现。香港去年出生人数跌至3.25万,创有纪录以来的最低,联合国更指属世界之冠;然而,香港出生率低迷且每况愈下,最远可追溯至60年代末。1965年之前,香港每年有超过10万人出生,到70年代已降至8万水平,80年代跌至7万至8万之间,到1998年亚洲金融风暴和2003年SARS疫情之后,更一度降到5万以下,加上后来2008年国际金融海啸的影响,直到2012年至2016年才短暂重上至6万附近(撇除“双非婴儿”即父母均非港人),可惜三年疫情又令数字重拾跌轨。

可以看到,上文提到近年劳动人口显著减少的年龄层,15至24岁的正好与千禧年后出生率锐跌的年份重迭,即在1998年至2007年出生的一代。至于25至39岁的一代,则跟80年代后期的出生下跌相关。人口与出生是联动的,劳动人口亦然,大家实在不难理解,即使不愿理解也须理解;移民潮肯定也会左右人口发展,但却不能够毫不理会出生数据。

除了劳动人口,劳动参与率也带来巨大影响。查疫情之前,香港劳动参与率都超过60%,惟最新则跌到57.9%。何以故?再以年龄划分,原因亦一目了然。细察25至54岁的壮年人口,劳动参与率近年均无大变,都高企于约80%至90%之间;降幅最为显著的,同样是较年轻一群。15至24的劳动参与率最新仅30.8%,较疫情前大降10个百分点,若然拉长时间来看,且较90年代大跌20个百分点之多。相关年龄层介乎初中毕业与大学毕业之间,在今日大学生满街、普及程度远胜三十年前的背景下,不难明白为何相关劳动参与率持续下跌。而当经济不景,不少学生为免避免“毕业即失业”,也更倾向继续进修增值自己,例如报读新的课程而非投入劳动市场,无疑都会遏抑劳动参与率。香港劳动参与率之所以被拉低,上述正是主要因素。

至于54岁以上组别,人口老化则反而令劳动参与率不跌反升。其中,60岁以上的从千禧时逼近10%,升至最新达24%;连带50至54岁的,更从50%升至70%左右。毕竟,随着人均寿命延长,打工仔退休前都想多挣几年钱,以迎接更美好及更悠长的晚年生活。若无这群“旧力军”留在职场,香港整体劳动参与率及劳动人口必然跌幅更巨。

年龄以外,两性的劳动参与率也值得关注——不过有一点必须厘清,政策重点不在推动女性投入职场,而在推动已婚女性投入职场。因为,从未结婚的女性,劳动参与率不单不低,且还稍稍高于男性,2021年两者数字分别为70.2%和69.1%;惟曾经结婚的女性,劳动参与率则急降至不足50%,男性则微跌至65%左右——换言之,“男主外,女主内”仍是香港婚后家庭主流模式。纵然两性差距已见收窄,婚后女性的劳动参与率已较90年代升约10个百分点,但这仅相当于同期男性劳动参与率的跌幅,在此消彼长的两性家庭岗位互换下,宏观来说对劳动市场实无多大影响可言,除非演变至“男女同时主外”。其中,女性推迟婚姻,对推高劳动参与率或有正面作用,但考虑到这会衍生低出生率问题,长远始终是不利劳动力的补给。

综上可见,劳动人口的减少,与青年人口及就业意欲的变化关系最大,人口老化某程度是在“帮忙”而非“帮倒忙”,而婚后女性的劳动参与率不足,则是传统文化遗留问题,虽肯定存在推高空间,却非今日窘态元凶。

 

本地资源供不应求 从外输入理所当然

厘清问题之后,香港要想补充劳动力,好应对症下药,不能药石乱投。例如,加强培训虽有利于长远提高竞争力,但在青年减少投入职场的前提下,进一步抽走人力诚难解决当务之急。而且,随着通关复常,当香港经济持续好转,毕业生拒绝毕业的情况势有改善。另外,鼓励长者延迟退休,无疑也是一条出路,惟香港于此方面实已进展不错。而刺激婚后女性重投职场,包括一方面增加幼儿托管服务,另方面亦增加长者照顾服务等,肯定有助释放女性劳动力,不过这属需时发酵的长远政策,相关服务也不能如魔术棒般马上变出来,尤其是增加服务本身也须额外人手!刺激生育的情况相若,同样远水难救近火,即使是未来政策必然方向,对解决当下劳动紧张却无补于事。

所以,输入外劳,到底是条不可抹杀、甚至好应积极争取之路。事实上,小小的香港,一直依靠输入资源来解决本地需要,由最基本的粮食,到各式商品服务皆然;人力资源,当然并不例外,当本地供应不够满足需求,自然也可从外输入。

供不应求,乃香港多年通病,也制约了诸多经济民生发展;无法从外输入,受苦受害的到底是市民本身。好像土地房屋,就受累于无法从外输入,令港人居住环境每下愈况,楼价租金无奈居高不下;其实,土地房屋并非百分百无法求诸境外,单是输入预制组件,便大大节省兴建时间及成本,多少纾缓了市民的燃眉之急。又如医疗服务,香港岂无从外输入?所指是各式各样的医疗仪器,甚至疫情期间不可或缺的口罩之类;试想仅仅依赖本地生产,病人权益如何有效保障?港人平均寿命又怎能够名列世界前茅?

 

限定存缺口的行业工种   薪酬待遇不应低于本地

或曰:输入外劳会影响本地劳工权益,输入商品服务又岂一样?的确,输入榴莲、菠萝之类本地没有供应的类种,影响绝对微乎其微;不过,疫下香港不得不资助本地口罩生产,输入其他地方的口罩亦会加大行业竞争,但在刚性需求、甚至没口罩就死得人多的大前提下,相信没有人会反对输入。同一道理,也适用于输入外劳,必须针对本地供应短缺甚至是“零供应”的劳动力。输入外佣便为其一,相信今日香港许多家庭都难适应没有外佣的日子;当然,这同样会影响到本地家佣,但在刚性需求,即没有外佣更难释放婚后女性劳动力的大前提下,社会作出了最有大局观及最具效益的决定。

现在,港府计划输入的外劳,便限于供应紧张的行业与工种,即文首提及的医护、建造、运输等。其中,医护长期供不应求重灾区,一方面人口老化令需求大增,另方面人员培训却未跟上,特别是香港尚须补回缺口,每千人口的医生人数一直远远少于美欧地区,故输入外劳的必要性无疑极高,而港府亦优先邀请在海外读医的港人子女回流。人口老化的影响也体现在建造、运输行业,因年轻一辈不愿投身于此,以致多年来青黄不接,缺乏新血加入的影响愈趋浮现,所以也须输入外劳解决,否则许多工程皆恐延误甚至无法开展。就连餐饮中的洗碗工亦面对新人不足之窘,只是在机械化上有所进展,例如使用电动洗碗碟机等,因此供求矛盾恶化问题稍获押后,但不难预期未来情况仍势愈来愈糟。

除限定行业与工种,薪酬水平亦宜设限,目的是避免外劳抢尽本地饭碗。其中,要求外劳的薪酬不能低于本地劳工,便可确保雇主不会聘用大量廉价外劳,本地劳工的竞争力也得以维持——毕竟,如果外劳索价一万元,本地也是索价一万元,后者先天拥有本地化的优势,若非后天不足则必更优胜。进一步言,倘若要求每家聘请外劳的企业,同一岗位至少须聘一名或若干比例的本地劳工,有此薪酬基准后才准使用同一薪酬聘请外劳,则对本地劳动力的保障就更加大了。

劳动力不足问题,不单会窒碍香港疫后复常的步伐,受累供应断层而无法满足复苏需求,也会殃及长远香港经济社会发展,外溢需求必将流向其他地方,甚至永远不会重新回港。事实上,疫情期间因供应链干扰,已导致不少需求舍港他投;疫后复常诚不能再受制于供应链问题,必须摆脱包括劳工供应不足等的一切疑难。输入外劳只要趋利避害,特别是把本地劳工的负面作用降至最低,绝对是补充本地劳动人口的必由之路。

 
作者: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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