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欧美诸国相比，日本政府在国家运营中的作用以及官员的社会地位相对要高。从19世纪末开始，日本逐步建立和发展了符合本国国情的公务员选拔考试制度。日本的公务员考试分国家公务员考试和地方公务员考试，前者包括综合职考试、一般职考试、专门职考试。其中，国家公务员综合职考试是日本社会声望最高的国家考试。

日本的国家公务员综合职考试，由1894—1948年的高级文官考试、此后的国家公务员上级甲种（1种）考试演变而来，2012年后改为现在的名称。该考试旨在公正选拔政府高级行政人才，其思路曾受中国科举制度的影响，但是在考试内容和方式上大量参考了德国和美国公务员选拔的经验。由于只有通过这项考试者，日后才有机会逐步晋升为中央政府课长（相当于处长）以上的高级官员（顶点是各部的事务次官，即常务副部长），每年的国家公务员综合职考试一直是日本名校优秀学子的激烈竞争场。最终合格者在日本被称为“career 官僚”，作为高级官员接班人的精英官员，入职后会受到政府特别培养和逐步提拔。可以说，日本比中国更加忠实地实践了“学而优则仕”的东亚传统。

据国家公务员综合职考试（包括笔试和面试）每年最终结果统计，近年的合格者有以下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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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以往相似，以东京大学为首的主要国立大学是合格者的最大来源地。特别是东京大学毕业生人数历年高居首位，是第二位的京都大学毕业生的2倍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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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立名校也战绩抢眼。其中，早稻田大学、庆应大学毕业的合格者人数常超过东大、京大之外的所有国立大学，多年居第3、第4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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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大、京大、早稻田、庆应这四大名校的合格人数均出现显著减少趋势。特别是东京大学，从2016年的459人（占总合格数34%）激降为2020年的307人（占总合格数17%）。同期其他三校毕业生也各有数十人的减少。与此相对，地方圈主要国立大学（东北大学、北海道大学、九州大学等）毕业的合格人数和所占比例出现了显著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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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合格者的人数和比例在逐年上升。2020年女性合格者的人数增至567人，占全体比例上升到31.5%，首次突破30%大关。

上述特征和变化中，合格者毕业院校的分散化和女性合格者比例的上升应当是日本社会乐意见到的变化。但是，四大名校合格人数的同时下降趋势也引起政府各部门的焦虑。特别是被称为日本高级官员最大培养机构的东京大学的毕业生中，近年有不少人考试合格后主动放弃、投身其他行业（国际投行、咨询公司、IT企业等），引起舆论的高度关注。

长期以来被日本名校学子视为奋斗目标的精英官员职位为何人气下降？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政策决定过程中精英官员重要性的下降。在强调“政治主导”的近年，民选的政治家（国会议员）存在感上升，除了资深执政党议员出任各部大臣和副大臣外，部分中青年议员（不少是政二代）也被安排到政府各部担任政务官（副部级，每部2名左右）。与此同时，从政策决定到法规制定，精英官员的权限和存在感都有所下降。

二、精英官员有很强的为国奉公意识，平均劳动时间长度在日本各行各业中数一数二。但工资待遇属于中上，与在企业工作的优秀同学相比，差距颇大。

三、日本政府为赢得民心，近年对精英官员退职后的再就业惯例（空降到所管行业大企业担任高薪高管）实施了严格限制，对精英官员的生涯收入带来显著影响。

精英官员职位的人气下降是否会导致日本公务员整体素质和政策形成能力的劣化？短期内，这样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如何改善年轻精英官员的劳动条件和工作意欲，确有必要。但是从长期看，尽管名校高智商毕业生中以精英官员为职业目标的人数还有下降可能，那些一心为公、善于倾听国民呼声的高情商人才却有可能脱颖而出，从而增强政府的亲和力以及政策的可行性。同时，分流到民间产业界的优秀人才在经历社会磨练后，一部分也会以竞选议员、或担任政府专家委员会委员等多种方式参与国政。

因此，对日本来说，精英官员职位的人气下降不一定是坏事。利弊得失，尚需时间检证。

作者：原创 系日本亚洲成长研究所副所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