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27日，日本众议院通过了以“正式引进单纯外劳、扩大外劳规模”为亮点的《出入国管理法改正案》 （以下简称《修正入管法》）。12月8日，该法案在参议院也获通过。与近年欧美各国相继收紧移民政策相反，保守的日本为何选择“逆流而行”？而且首次打破了坚持至今的“不接受单纯外劳”的禁区？

《修正入管法》的提出和通过，主要有以下背景：

一、随着日本人口结构上的少子老龄化，15-64岁的生产年龄人口和总人口先后在上世纪90年代和2008年前后开始下降，导致劳动力不足和国内市场萎缩，成为影响日本经济增长的长期障碍。

二、1980年代中期以后，随着日本经济活动的全球化，日本政府新设了10多种面向专业技术者的外国人“在留资格”（工作签证），吸收了数十万外国出身的专业人才，但是在法规上一直禁止引进外国单纯劳动力。虽然事实上存在两扇接受单纯外劳的“边门”：以海外日裔后代为对象的“定住者”签证和以外国技能研修生为对象的“研修生”签证，但是前者的适用人数有限而且逐步减少，后者则名不正言不顺。研修生干的是日本年轻人不愿干的“脏、累、危”工作，拿的往往是各地最低工资一半以下的报酬。因为研修生不属于法定就劳者，其劳动待遇无法得到劳动法保障，为此日本经常受到国内外人权组织的批判。

三、2012年安倍内阁推出一系列经济振兴政策后，日本经济有所好转，加之劳动供给减少，求人倍率（工作机会与求职者之比）已接近上世纪80年代后期的泡沫经济时代水准。在高科技领域优秀专业人才严重告缺的同时，传统产业以及成长中的观光产业、养老产业的劳动力不足问题也日益深重。

在上述背景下，安倍内阁近年不仅努力构筑吸引外国高度专业人才的制度，而且推动议会通过了为单纯外劳打开大门的《修正入管法》。

将于2019年4月施行的《修正入管法》中，新设了“特定技能”这一在留资格。按技能水平和经历分为两类——“特定技能1号”和“特定技能2号”。对拥有相当程度知识或技能经验的外国人给予“1号”签证，该签证可以通过5年（上限）以内的技能实习、或者通过技能和日语能力考试获得。在留时间合计5年，不允许带家属。“1号”签证的就劳领域包括农业、老人介护、建设等14个行业，今后5年内该签证持有者人数上限为34万5150人。 如果能进一步通过更高难度的考试、并且拥有熟练技能，可以获得“2号”签证，并允许带家属在日居住。持2号签证者每1 – 3年可以申请续签，次数不限。如能一直成功续签，实际上相当于事实上的永久居住，值得注意的是，日本政府和执政党（自民党、公明党）主导的《修正入管法》在众、参两院遭到在野的左翼政党和右翼政党的共同反对。左翼政党 （共产党、立宪民主党等）议员指出，“特定技能1号”与既存的“研修生”相似。如果只是换了一个在留资格名称，没有给予外劳公平的工资待遇、人性关怀和人权保障，将会扩大日本社会贫富差距以及外国人与日本人的摩擦。而右翼政党则担心，打开单纯外劳大门不尽将影响本国劳动者工资待遇，而且会给日本良好的社会治安带来隐患。如果教育程度较低、日语交流能力弱的单纯外劳也有永久居住机会的话，会带来更多、更长期的问题。

为此，日本政府决定在2018年年内的内阁会议上制定今后引进外劳的基本方针，同时将推出“支援外国人学习日语、设置生活咨询窗口”等综合性对策。此外，日本政府宣布，为了加强外劳扩大后的相关行政管理，2019年4月，法务省的入国管理局将升格为“出入国在留管理厅”。

东亚各国均面临日益严重的少子老龄化问题，如何寻求解决方策是共同关心的课题。今后，日本《修正入管法》的实践及其经验教训将非常值得关注。
作者：戴二彪 （日本）亚洲成长研究所研究部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