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智库需要研究特朗普的神学

2018-06-20 11:08评论关闭Views: 275

shangren

《孙子•谋攻篇》中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从知己知彼的角度,当下中国人最需要认识的就是特朗普。遗憾的是,两年来,中国智库界对特朗普连连误判,因此带来国家战略决策的诸多被动。

大选时,中国智库判断特朗普一定选不上,结果特朗普选上了;大选后,中国智库弹冠相庆,认为特朗普比老政客希拉里好对付多了,结果又是误判;特朗普来华,中国智库判断特朗普只是个商人,给他个大单子问题就统统解决了,结果特朗普回去就宣布中国是美国的战略竞争对手;今年以来,特朗普对中国开打贸易战,中国智库一反先前对特朗普的轻视,又开始过度解读,把特朗普想象成“里根”,意图发动“新冷战”,消灭中国“红色帝国”,结果却是中美贸易谈判很快握手言和……。

至于特朗普在朝鲜、以色列、伊朗等问题上的做法,中国智库许多人就非但看不懂,甚至想也想不明白了。

这不怪中国智库,因为特朗普本来就不是一个好理解的人,而认识到位通常都有一个过程。除此之外,中国智库研究者多为无神论者,缺乏懂得特朗普的宗教信仰的人,因此难以从跨文化、从特朗普的角度来理解特朗普,懂得他的内心世界(包含mind即理性、emotion即情感、will即意志三部分)以及属灵(终极价值与终极意义)的追求。

路遥在其名作《人生》中写道,(没有文化的农村女孩)刘巧珍在想什么,(有文化的)高加林全知道,而高加林在想什么,刘巧珍不知道。而在《走向共和》中,孙中山也说过,(没有理想和信念的)袁世凯在想什么,他全知道;(有理想和信念的)他在想什么,袁世凯却不知道。诸如此类的情况说明,思想高维以及多维的人能够懂得思想低维以及少维的人,反过来却不是这样。

特朗普是个商人,这固然是一个维度;他现在是总统,即政治家,这又是一个维度;与此同时,他还是一个美国基督徒,这里有两个维度,美国的维度和信仰的维度。中国智库懂商人,懂政治家,懂美国今天,但如果不懂信仰,我们就相比特朗普少了一个维度;如果不甚懂美国特别是美国的历史,那我们就又少了一个维度。当我们相比特朗普少了好几个维度并且处在相对低维时,我们就很难站在同一水平线,从完整的维度去认识和理解特朗普。
决定人行为的是“三观”,决定“三观”的是神学观

每个人都有他的神学,就连不信神的也有他的神学,进而决定其思维与行动模式。

无神论者的神学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神。因为不信有神,无神论者就只能信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唯物的世界,而不可能去相信超越于人的生命的属灵(精神)世界的存在。无神论者在行为上,因为不能信靠超自然的神灵的力量,就如《国际歌》中所唱的“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也就只能相信一切都得靠自己,特别是自己可控制的军事、权力、物质以及财富等实实在在的东西。在理论上,无神论者因为不信神灵,就选择相信进化论的学说,而唯物主义则成为唯一的指导思想和动力源泉。在价值观上,无神论者因为不信神,就比较容易高看甚至崇拜并无永恒价值的个人、物质、权力以及金钱等,商品拜物教、金钱拜物教以及个人崇拜易于在无神论的社会中出现,原因就在于此。中国历史上盛行皇权以及个人崇拜,发展市场经济后又陷于金钱和物质的崇拜,也与无神论的土壤关系密切。

以上的讨论只是就思维范式和行为选择作比较分析,无褒贬之分。无神论者中有好人坏人,有神论者中也有好人坏人。简单的褒贬是没有意义的。

我们还知道,“三观”即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对人太重要了。有一句话说得就是,这世上人与人之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三观。然而,真正影响和决定三观的,是神学观。

所谓世界观,是人对整个世界的总体看法和根本观点;人生观,是人对自身生存目的、价值和意义的总体看法和根本态度;价值观,则是人对万事万物的意义、重要性的总体看法和根本评价。人的“三观”决定人的行为选择,然而,最重要的是人的神学观,因为神学观决定人的“三观”。人的神学观会决定人对世界的看法(例如,世界神创的还是进化的,世界是神主宰的还是人控制的,世界是只有今生还是也有来世)、影响人生观(例如,人是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还是上帝最终决定自己的命运,人是只能靠自己还是人可以信靠超自然的上帝;人活着只是为自己或人类,还是还有更高的目标那就是为了从上帝来的使命即“天命”;人活着的意义是只在有限界的意义还是也可以进入上帝永恒界的意义等等)、影响价值观(究竟什么才是重要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可见之物包括权力、财富以及物质、美女,还是那看不得、摸不着的不可见之物包括真、善、美以及上帝及其天国)。

如果中国智库不懂特朗普的神学观,也就很难懂得特朗普的“三观”。如果不懂得特朗普的“三观”,就很难理解特朗普的行为选择,就有可能继续对特朗普作出战略误判。
中国智库需要研究特朗普的神学观

中国智库亟需研究特朗普的神学观。但目前为止,在国内学者当中,只有我的老朋友清华大学的孙立平教授写过一篇《特朗普就是个商人?想什么呢?》的文章,提醒国人还要从价值观,从特朗普的基督徒身份来讨论特朗普。孙教授未免曲高和寡!

孙立平教授引用美国大选的数据证明,特朗普在宗教上的支持者主要是传统的信奉新教的欧裔美国人,也就是所谓的WASP:白人(White)、安格鲁撒克逊裔(Anglo-Saxon)和新教徒(Protestant)。中国智库过去往往定睛于美国东西部精英群体所代表的媒体,但孙教授指出,WASP“他们就是美国社会的中坚”“他们同时也是基督教虔诚的信仰者,或者说是基督教文化与美国精神的承载者”。

孙教授批评国人“忽略了特朗普是一个基督徒,尽管在他是否虔诚上不乏争议,更重要的是,忽略了美国政治中的宗教因素”,孙教授更谆谆告诫国人:“你可以说特朗普是个商人,是个政治小白,是个意识形态素人,但不要忘了他现在是一种以宗教为基础的价值观的承载者。在特朗普的身上,以宗教为基础的价值观因素远在政治意识形态之上。”

“相信我,如果我竞选,如果我赢了,我将是基督徒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最伟大的代表。”特朗普在竞选中宣告。

孙教授不愧是中国优秀的社会学家,他实际上是从宗教社会学的角度,发现了特朗普的决策思维并非只是商人思维,事实上其政治家的意识现在已经大于商人意识,而其宗教价值观的意识或许又统领着他的政治意识。对于孙教授提出的如此重要的观点,我真要为老朋友宝刀不老、观察犀利而感佩。

我不知道老朋友是否读到过我在特朗普当选后发表的一篇长文《三十年河西:钟摆往回摆了!》,那恐怕是国内第一篇从宗教价值观来讨论特朗普的文章了。文章中我特别强调:“特朗普当选了。许多‘精英人士’特别是我的一些经济学家朋友们都声称这是一个‘黑天鹅事件’。然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这事一点也不奇怪。所以,真实的情况就是,‘精英人士’太脱离‘人民群众’以及太‘致命的自负’了。”我强调指出:“美国教会包括美国的华人教会被民主党和奥巴马八年的胡作非为逼到了死角,再不站出来,就要彻底窒息了!所以,这也叫官逼民反!当然,它是美国式的‘官逼民反’,是宪政体制下公民用手投票的‘和平演变’。我当时(2015年)就想到,2015年美国同性婚姻强行合法,一定会倒逼美国的教会造反,民主党将被掀翻,共和党将卷土重来!所以,我在美国、新加坡等多处演讲时,都公开谈到,钟摆摆到头时一定会摆回来,而且正在摆回来!”

2018年,特朗普在国家祈祷早餐会(National Prayer Breakfast)上发表演说。特朗普表示,美国是一个“信仰者的国家”,因“祈祷的力量”而更强大。他说,“我们的建国者在独立宣言中提到创世主(Creator)四次,在我们的钱币上写着‘我们信仰神’。我们将手放在左胸上,效忠宣誓时说,‘神之下的国度’。”

显然,人性的研究与战略的研究都需要跨学科的知识。研究特朗普,更是需要跨学科的知识,同时还需要跨文化的知识,其中特别重要的一点,是从信仰之维或者说神学观去研究特朗普。因为篇幅关系,我不能在本文中具体展开我对特朗普神学观的探讨,我期待可以用系列长文甚至一本专著来为中国智库添砖加瓦。

 

作者赵晓 系香柏领导力机构首席经济学家

评论已关闭